第九章(第3/5页)

她端着酒杯,微蹙着眉,走到门边去。打开了门,江淮立刻冲了进来。她后退两步,愕然地瞪着他,愕然地说:

“我叫你不要来!”

他关上房门,望着她。他的脸色苍白,眼睛里明显地写着惊惧和痛楚。她继续后退,他伸出手,一把抓住了她,因为她差点被沙发绊倒。她站稳了,闪着睫毛,看着他。

“你来做什么?”她问。

“丹枫!”他沉痛地喊了一声,皱紧了眉,四面张望。“你这屋里怎么冷得像冰窖一样?你为什么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?你在干什么?你喝醉了吗?”

“我没有醉,我只是热得很!”

他把她推到沙发边,按进了沙发里,她身不由主地坐了进去,仰靠在那儿,被动地坐着,被动地望着他。他取走了她手里的酒杯,她不动,任凭他拿去杯子。然后,他冲到每一扇窗子前面,去关上那些大开着的窗子。当他关到卧室床前那扇窗子时,她忍无可忍地叫了起来:

“别关掉它!让它开着!”

他回头看她。

“起风了。”他柔声说,“你会受凉!”

“不许关它!”她固执地喊,“碧槐刚刚来过!”

“你说什么?”他惊愕地问。

“碧槐刚刚来看过我,”她望着那窗子,做梦般地说,“她从这扇窗子里进来,穿了一件白纱一样的衣服,她要我回英国去,立即回英国去!她跟我讲了很多话,还对我唱了一支歌,里面有‘恨相逢,恨分散,恨情钟’的句子,她唱着唱着,就从这窗子中飘走了。你不可以关这扇窗子,说不定她还会回来!”

他注视了她几秒钟。走过来,他把手压在她的额上,他的手又大又凉又舒适,她低叹了一声,阖上眼睛:

“我好累好累。”她低语。

他在她沙发前跪了下来,用手托住她的下巴,他用另一只手试探她脖子及后颈的热度,立即,他把她整个人拥进了怀里,把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肩上,他的面颊贴着她的头发,他的声音沙哑地、心痛地在她耳畔响了起来:

“你不是醉了,你是病了!你起码烧到三十九度!怪不得你忘了吃晚饭,怪不得你语无伦次!你每天在外面游荡,你不是铁打的,你病了!”

他把她从沙发上横抱起来,她无力地躺在那儿,双颊如火,双目盈盈。

“我没有病,”她清楚地说,“碧槐刚刚来过了。”

他把她抱到床边,放在床上。问:

“你家里有阿司匹林吗?”

她冒火了。从床上一跃而起,她恼怒地说:

“我没有病!我告诉你,碧槐刚刚来过了。”

他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,把她那双小手紧阖在他的大手之中,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。苦恼地,悲痛地,不安地,而又忍耐地望着她。

“好。”他咬咬牙。“显然你决不肯放松这个题目。我们之间,从一开始,碧槐就在穿针引线,她始终在冥冥中导演一切。我明白了,我无法躲避她。那么,就让我们来谈谈碧槐吧!她今晚来过了?嗯?你见到她了?”

“是的!”她肯定地说,“她穿了件白纱的衣服,唱一支好凄凉的歌,她要我逃开你!”

“逃开我?为什么呢?”他耐心地,柔声地问。

“我不知道!你告诉我!你是危险的吗?你是可怕的吗?你的爱情会扼杀一个人的生命吗?你告诉我!”

他大大地震动了一下。瞪着她,他默然不语。

“你告诉我!”她大声吼叫了起来,“不要再骗我,不要对我花言巧语。碧槐是怎么死的?你说!你告诉我!心脏病?她真有心脏病吗?”

他面如死灰,眼珠黑黝黝地闪着光。他紧闭着嘴,脸上遍布着阴郁和矛盾。

“告诉我!”她更大声地叫,“说实话!她害的是什么鬼心脏病?什么医生给她诊断的?她怎会有心脏病?”

她那凌厉的眼神,她那咄咄逼人的语气,使他再也无从逃避了。他徒劳地挣扎着,挣扎在一份看不见的凄苦和无助里。终于,他哑声地开了口,声音古怪而沙嗄:

“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?”

“你不要管!”她继续吼着,“只告诉我,她是怎么死的?怎么死的?她从没有心脏病,她和我一样健康!她不可能死于心脏病!你还要继续欺骗我吗?你还不肯说实话吗?她是怎么死的?”

他注视着她,他的脸色更灰败了,他的眼睛更深邃了。他用舌尖湿润了一下嘴唇,然后,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,他从嘴里迸出了几个字来:

“她是自杀的。”

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,倒在枕头上,她听到自己的声音,突然变得又柔弱,又无力,又苍凉:

“那么,传言都是真的了?她确实死于自杀了?她——”她陡然又提高了声音,“为什么会自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