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6章 起誓(第2/3页)

我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点在他的那本奏折封皮上,一面点一面状似无心的笑说:“大汗早已是一国之君了,再换汤不换药的弄个满洲国有什么意思……”我见萨哈廉神情一凛,原本黯然的眼眸中透出奇异的神采,便继续往下说道,“而且人言可畏,谁又知道这些上折子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呢?”

萨哈廉恍然。

我抿嘴一笑:“不打搅贝勒爷办事了,公务要紧。”

“啊,是……是。”萨哈廉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,甩袖“啪”地打千儿,恭恭敬敬的说,“恭送福晋。”

我不再啰嗦,心满意足的转身踏上翔凤楼的台阶。

翌日,萨哈廉再次遣派希福等四人向皇太极上报奏折,称:“请诸贝勒发誓各修其身,汗当受尊号。玉玺既得,各部皆服,此诚天意。不知天眷,拒受尊号,恐反为上天见责。”

皇太极不动声色的收下了折子,这一次却没有当面表示拒绝。

紧接着汉臣鲍承先、宁完我、范文程、罗绣锦、梁正大、齐国儒、杨方兴等也同上奏折,表明心迹,希望皇太极顺天意,合人心,受尊号,定国政。

满族与汉族的问题都解决了,接下来就还剩个蒙古。

转眼已近年底,萨哈廉左右奔波终于病卧床榻,无法再下地走动。然而在他的提点下,诸贝勒纷纷开始忙着上折子写各自的誓词,以表忠心不二。

十二月廿六,就在大家忙着上誓言的时候,莽古济的家奴冷僧机告发莽古尔泰、德格类在生前与莽古济等人结党谋逆。

而后皇太极下令彻查,果然在莽古尔泰家中搜出十几块刻有“金国皇帝之印”的信牌。莽古济的丈夫琐诺木杜棱见势不妙,主动自首,转“污点证人”,为冷僧机的告发提供旁证,供称曾与莽古济一起对莽古尔泰发誓,明里效忠大汗,而背地里实则襄助莽古尔泰。

人证物证一应俱全,不由人不信。

举国哗然。

满朝文武明知莽古尔泰和德格类均已暴毙,如今的证据不过是“死无对证”,却都不敢站出来吭一句话,只是默默的看着富察氏衮代的那些个子孙们被一股脑的一网打尽,想必他们心中亦有兔死狐悲的心悸与害怕。

以皇太极的城府与心计,想要借题发挥,弄死一两个人,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。

而选在众人正准备发誓的当口来这么一下,更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。

众人皆是诚惶诚恐的写下最为诚恳的誓言,不敢再马虎造次。

若说以前我对皇太极是又怜又爱,到如今也不知打什么时候起,怜惜之情渐渐的已转变为敬畏之心。

直到这一刻,我才真正深深体会出清太宗的可怕来。

如果……如果不是因为我,代善会是如何?

代善的命运只怕会比莽古济等人的下场更惨!

莽古济谋逆罪名很快就定了下来,这位骄横任性的三格格最终顶着一个庶人的名分走上了不归之路。

同时被处死的还有莽古尔泰的三个儿子、富察氏衮代与前夫所生之子,也就是莽古济的同母异父的兄长昂阿拉、衮代与努尔哈赤所生的十六子费扬古,以及正蓝旗将士一千余人。

血雨腥风弥漫在盛京城上空,这是一场自大金建国以来最为残酷的政治倾轧,也是皇太极在登上帝王之位前,为彻底扫清道路所施行的必然手段。

正蓝旗的兵权由此正式收入皇太极手中。

十二月廿八,皇太极看罢那些誓词后下旨说道:“大贝勒年迈,可免誓。萨哈廉誓词暂存,待其病愈,再盟其誓。其余诸贝勒,不必写什么从前‘并无悖逆事’等语句,只管写‘从今以后,存心忠信,勉图职业,遇有大政大议,勿谋于闲散官员及微贱小人’,就以此言为誓即可。若是出尔反尔,言而无信,不顾国家,必遭天谴。莽古尔泰、德格类等邪逆者,天已诛之,可为明鉴。诸贝勒假若阳奉阴违,怀有异心,亦必有遭谴之时!”

代善执意不肯免誓,于是这日午时众人齐聚,燃香盟誓。

我悄悄的躲在不远处窥视,只见白茫茫的雪地里跪倒一片臣子。

代善跪在当前,率先对天盟誓:“代善誓告天地,自今以后,若不克守忠贞,殚心竭力,而言与行违,又或如莽古尔泰、德格类,谋逆作乱,则天地谴之,令代善不得善终。若国中子弟,或如莽古尔泰、德格类,谋为不轨,代善闻知,不告大汗,亦令代善不得善终。凡与大汗谋议机密重事,若出而告于妻妾旁人,亦天地谴之,令代善不得善终……代善必当竭尽其力,效忠于上!”

他的誓言淡淡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,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,刻着岁月沧桑的无奈与悲哀。他的眼神空洞而又迷茫,已经再难寻到那丝清澈澄净的痕迹。一直存在于我记忆中的那个淡然清润的少年似乎已经悄然逝去,眼前剩下的,只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