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章 布战

雌雉事件一度成为军营中的一则趣闻,在经过上万人绘声绘色的添油加醋后,雌雉夜半飞堕御帐,竟被预言成了一个吉兆——雌雉暗喻凤凰,意指在不久的将来大金国汗将顺应天意,纳得一名贤妻!

这个预言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,我先是吃惊得说不出话,后来却难以克制的指着鸟笼里饲养的那只肇事的正主儿,大笑不已:“这明明就是一只野鸡,如何就说得它成了一只凤凰了呢?”见一旁的皇太极不以为意的擦拭佩刀,我撇了撇嘴,好奇的追问,“你的看法呢?”

呛地声,皇太极利落的收刀入鞘:“我倒认为这是好事。”抬头笑吟吟的睃了我一眼,意有所指的说,“可不就是一只百年不遇的凤凰么?”

“呸!”我娇羞的扭头,伸手去逗弄那只雉鸟。

营帐内沉默了十来分钟,皇太极低沉的嗓音终于再度响了起来,语音柔软动听,情意缱绻: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州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参差荇菜,左右流之。窈窕淑女,寤寐求之。求之不得,寤寐思服。悠哉悠哉,辗转反侧……”

我惊讶得睁圆了眼,皇太极咬字吐音极为清晰,听他念起这首诗经中的《关雎》,我依稀恍惚的记起许多年前,在一处僻静的窗外,我也曾听人这般款款吟诵。

“……参差荇菜,左右采之。窈窕淑女,琴瑟友之。参差荇菜,左右芼之。窈窕淑女,钟鼓乐之……”皇太极向我走来,拉起我的手,星眸闪亮,像是有股吸力般将我深深吸住。“汉人的诗词寓意深长……悠然,我知你能懂这诗的含意,我信你能懂我的心。”

我点了点头,只觉得这些年寻寻觅觅的辛苦,终是未曾白费。这一生能与他相知相守,我心无悔!

“上邪!我欲与君相知,长命无绝衰。山无陵,江水为竭,冬雷震震,夏雨雪,天地合,乃敢与君绝!”

皇太极先是一脸迷惘的看着我,我将语速放慢,轻轻的将诗词重复了一遍。他忽地眼眸一亮,唇边绽开一抹幸福感动的笑意。

大军在纳里特河滞留数日不前,皇太极似乎极怕我会突然消失,每日无暇整顿军务,只是窝在军帐内守着我。

这时蒙古诸部贝勒率兵相继来会,众位和硕贝勒和将领对大汗莫名其妙的做法先是感到不可思议。如此挨了四五天,终于有人上奏谏言,请求速速拔营,否则将会贻误大好军情。

皇太极对我的紧张,我不是不懂,只是每日软声宽慰,却始终难以抹去当年他失去我时的痛苦记忆,令他完全舒怀安心。

这个时候,眼前固执的守在我身旁的,不是大金国威名赫赫,名动天下的聪明汗王,只是一个深爱着我的男人。

我身上细碎的擦伤瘀痕,养了这么些天早就好得差不多了,在大臣们的连番上奏,乃至到最后我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佯装跟他翻脸的威逼下,皇太极终于下令大军继续西行,不过队伍仍是走的很慢。皇太极原爱骑马,但他不忍心让我穿了男装混在队伍里吃苦,便坚持乘坐銮舆,这下子愈发拖拖拉拉,竟是走了大半个月才得以靠近明边长城。

从初遇时难以表述的震撼和惊喜中渐渐恢复冷静的皇太极,终于又重新找回那种作为未来大清创始人的睿智和气魄。可他在与众臣商讨和部署行军计划时,却仍是执意要我陪在一侧。

我很难想像如果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众人面前,他们会如何理解和看待他们一向敬重、爱戴的汗王,于是我执意不肯。最后在折中选择下,皇太极只得勉强答应在汗帐内竖一屏风,让我躲在屏风后默默的陪着他。

汗王议会,和硕贝勒齐聚一堂,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但是这么近距离的听到代善用熟悉的温润语调,细数军情时,我仍会觉得手指微微发颤。

间或的争辩声中,多尔衮时不时的会穿插一两句谏言,话虽不及多铎等人多,却极有压服众人的势气。

面对像一锅粥样的议会,皇太极始终一言不发,懒洋洋的靠在鹿角椅上。我在屏风后听得一个头比两个大,这哪里是在商讨战事,简直就是各旗势力在互相钳制和打压对方。我咋舌的从缝隙里鬼鬼祟祟的往外瞧,目光所及,隐约看见皇太极宽厚坚挺的背脊缓缓坐直。

“嗒”地声,有什么东西轻轻的敲击在书案上,原本嘈杂的军帐顿时消了噪音。帐外知了吱吱的叫着,炎炎夏日的午后,空气里有份压抑的沉闷。

“都说完了?”皇太极的声音透着凛冽的寒意,这似乎与我熟知的他完全对应不上。这些时日他对我总是和颜悦色,就连说话都是极尽低迷温柔。

我不由愣了愣,很难把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与皇太极联系对应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