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 灵堂(第2/3页)

他彬彬有礼的态度让我一阵别扭。住在这个家里虽然已有好些年,我却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看清这位皇太极的长子——十二岁的半大孩子,身高竟已长得跟我差不多,他的长相八分遗传自葛戴。

看着那熟悉的眼眉轮廓,我心里直发酸,忍不住难过的流下眼泪。

皇太极走过来怜惜的将我揽进怀里:“你脸色好差,病了?”

“我不碍事……”

“回去躺着。一会儿我让医官来瞧瞧。”他不容置疑的看着我。

我咬唇不语,倔强的看着他。

“我送你回去!”他忽然打横抱起我,“葛戴的身后事,不用你再操心,你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迟疑间,皇太极已将我抱出了门。

回到住处,在他的高压政策下,我只得脱了外褂乖乖的钻进被窝。

“辽阳……”

“拿下了。”他漫不经心的回答,脸上带着疲倦的微笑。

我清楚他说的虽轻描淡写,但辽阳之战必定打得惊心动魄,绝非轻而易举就能攻下的。想着他的劳顿困苦,不由心疼。

“葛戴她……替你生了个女儿。要不要让乳娘抱来给你瞧瞧?”

“不用了。中午汗阿玛赐宴,我得马上赶着进宫去。”见我面有责备之色,他顿了顿,又道,“我让豪格留下,就让他这个作儿子的最后尽些孝道吧。”

我张口欲言,然而见他脸上隐隐透出些许不耐之意,到嘴的话终于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。

此时的皇太极,淡漠的态度令人不由想起孟古姐姐亡故时努尔哈赤的薄情……

我心里一寒,不敢再胡乱瞎想,忙闭了眼睛,窝进被褥里,闷闷的说:“嗯,我睡了,你去忙你的。”

皇太极亲了亲我的额头,怜惜的说:“晚上回来陪你。”

我点头,倦意侵袭而至,恍惚间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,我怅然叹气,沉沉睡去。

也许当真是应了我这张乌鸦嘴,六月里,努尔哈赤视同臂膀的左翼总兵官、一等大臣额亦都突然亡故。

努尔哈赤固然因痛失一员爱将,而临奠恸哭,却总也比不上我们四贝勒府里这位钮祜禄福晋来得悲痛欲绝。

娥尔赫之所以敢在府里肆意横行,一方面是仗着早年曾替皇太极生下三阿哥洛博会,虽说那孩子命薄早殇,但好歹与我和哲哲这两个无所出的人相比,已是要强出甚多;另一方面,自然还是仗着有额亦都这个军功赫赫,权倾朝野的阿玛。

可如今额亦都猝然身故,娥尔赫受得打击和刺激着实不小,没过几天她便病倒,据闻病势极险。

我忙着照顾嗷嗷待哺的格佛贺,外带那个蹦蹦跳跳、最爱调皮捣蛋的兰豁尔,根本无暇顾及娥尔赫那边的情况,只是略略听说哲哲每日必去探视,可娥尔赫的病情始终未见好转。

转眼到了月底,娥尔赫的病竟是一发不可收拾,在医官们唯唯诺诺的答复中,我们心里渐渐有了底。于是拖到七月初,娥尔赫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病魔,撒手人寰。

丧事尽量办得低调,可是吊唁的宾客却仍是来往不断,平素清净的四贝勒府顿时变得门庭若市。我原想窝在屋里当甩手掌柜,然而眼见哲哲累得眼眶瘀黑,形容憔悴,终还是于心不忍的站了出来,帮她搭了把手。

这头正忙乱的办着丧事,宫里却开始大摆宴席。努尔哈赤为全面夺取辽沈之地而特开庆功宴,席面摆了整整三天三夜,皇太极也连着三天三夜没有回家。

第四天下午皇太极终于从宫里回来了,去的时候是单骑去的,回来时却跟了一辆马车,车上毫无意外的载了两名十来岁的少女。

晚上皇太极到我房里时,我正挑灯写字。因嫌烛火不够亮,我便用剪子剪了烛花,顺手将剪子塞到他手里:“帮忙搁那边针线娄里。”

“悠然……”

我背转身,铺开宣纸:“替我磨墨,快点……”提笔在纸上悬空虚画,“你说我写些什么好呢?你说……”

“悠然!”他劈手夺走我手中的笔管。

我蹙起眉头,抬眼瞄了他一眼,他表情僵硬,神态冷峻,不经意的散发出一股凛然霸气。

我自嘲的一笑:“那好啊,我不写了总行了吧?”

“悠然!那两个女人不是我要的,是汗阿玛赏赐的……”

“我早就料到了……这是必然的。”我点头,刻意忽略掉内心的伤痛,淡然平静的说,“堂堂大金国四贝勒,府里只有一妻一妾,实在寒酸得不像话,更何况你子嗣单薄……”

他微微眯起眼,审度般的盯着我看,眸光闪烁,慑人的视线极具穿透力。这种好似X光线的眼神向来令我毫无招架能力,在心思细腻,思维敏锐的皇太极面前,我根本无处躲藏。

我不由泄气的将桌上的纸抓来揉搓,使劲的捏成一团,扔到地上,倏然抬头:“皇太极,江山和美人,对你而言孰轻孰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