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六(第25/64页)

他被一位消防员挡了下来。

“你是这所房子的主人吗?”消防员说。

“别傻了!你看我像经营书店的人吗?”

“这很难说,先生。外表很会骗人。比方说,我是个消防员。但如果是在社交场合,不了解我的人通常会把我当成注册会计师或是公司主管。想象一下我不穿制服的样子,先生,你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人?说实话。”

“一个大傻瓜。”克鲁利说着冲进书店。

实际上没有说起来这么简单。为了达到这个目的,克鲁利需要躲开半打消防员、两个警察和一群饶有兴趣的苏活区夜游人。(在苏活区以外的地方,观赏火灾的人很可能会变成别人观赏的对象。)他们出来早了,正激烈争论着今天下午最出风头的是哪些家伙,以及个中原因。

克鲁利从他们中间挤了过去。这些人看都没看他一眼。

他推开房门,踏入地狱烈火。

整个书店都在燃烧。“亚茨拉菲尔!”他叫道,“亚茨拉菲尔,你……你这蠢货……亚茨拉菲尔?你在这儿吗?”

没人回答。只有纸张燃烧的噼啪声、火焰到达二楼房间造成的玻璃破裂声,以及木材断裂的倒塌声。

克鲁利在店铺中搜索,焦急而绝望地寻觅天使,寻觅帮助。

在房间对面的角落里,一个书架倒塌下来,将着火的书籍撒满地板。克鲁利周围全是烈焰,但他没有理会。左边的裤腿开始冒烟,恶魔瞥了一眼,把火止住。

“嗨?亚茨拉菲尔!看在上……看在撒……看在随便什么人的分儿上!亚茨拉菲尔!”

店铺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撞破。克鲁利转过身,愣了一下,突如其来的水柱正好打在他的胸口,把恶魔冲倒在地。

他的墨镜飞到屋子对面,变成一摊燃烧的塑料。一双黄眼睛显露出来,狭窄的瞳仁竖在当中。克鲁利浑身湿透,冒着水气,面目灰黑,四肢着地趴在燃烧的店铺中,可以说不酷到了极点。他咒骂着亚茨拉菲尔,还有那不可言喻的计划,以及上界和下界。

接着他低下头,看到了那本书。星期三晚上,塔德菲尔德的女孩丢在车上的书。封面略有些焦黑,但却没有其他损伤,这简直是奇迹。克鲁利捡起书,塞进夹克口袋,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掸了掸身上的灰土。

他头上的天花板掉了下来。建筑物先是一耸,继而完全倒塌,发出一阵咆哮,砖石木板和燃烧的碎片坠落如雨。

书店外面,围观者已经被警察疏导到远处。一名消防员正向任何肯听他说话的人唠叨:“我阻止不了他。他肯定是疯了。要不就是醉了。就那么跑进去。我阻止不了他。疯了。直接跑进去。真是可怕的死法。可怕,可怕。就那么跑进去……”

克鲁利从火焰中走了出来。

警察和消防员们盯着他,看到他脸上的表情,全都愣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
他钻进宾利车,倒上大路,绕过一辆消防车,驶上华都街,融入午后渐黑的天色。

人们看着车子迅速驶远。终于有一名警察说话了:“这样的天气,他应该打开车灯。”他木讷地说。

“尤其是像这样开车。可能会有危险。”另一个人用呆板的腔调说。他们在火场的光热之中,思忖着原以为熟悉的现实世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。

一道蓝白色的闪电划破黑云堆积的天空,随之而来的雷声震耳欲聋,一场豪雨终于落下。

她骑着一辆红摩托。不是本田车那种友善的红色,而是深沉如血的红,丰厚、黑暗,充满恨意。总的来看,这辆车显得普普通通,但有柄插在鞘中的长剑就挂在一边。

她的头盔是深红色,皮夹克是陈酒的颜色。背后宝石红色的钮钉排列出了四个大字:地狱天使。

此刻是下午一点十分,天色阴沉,湿度很大。高速路上几乎没有人烟,一身火红的女子骑着红色摩托车在路上奔驰,脸上露出慵懒的笑容。

今天到目前为止还算不错。背后挂着长剑的美丽女子,骑在一辆动力强劲的摩托车上,这个场面对某些人来说很有吸引力。已经有四位旅行推销员试图跟她飙车,福特塞拉车的碎片点缀在六十公里内的各处防撞栏和桥梁支柱上。

她把车停在一处路边服务区,走进“快乐小猪咖啡厅”。里面几乎没人,一位无聊的女服务生正在柜台后面织袜子。几个高大肮脏、满脸胡碴儿的粗豪汉子,穿着一水儿的黑皮衣,围在一个身材更高、穿着黑外套的人周围。那人正全神贯注地玩一台游戏机。要搁在往年,这东西会是台老虎机,但现在它有了一个显示屏,并被冠以“常识问答机”的名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