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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观乔治,他像个主人,交代仆人开车送他一程,使得他现在有思考其他事情的余裕时间。主仆越过山路的顶端时,他越来越不注意外在世界——无视四周的车辆、前方路面低凹之处、开展于山下谷地里的民房与花园。这些景物全笼罩在一抹绵长的褐雾之下,不毛的远山拔地耸立。他已经深深进入自我。

他想做什么?

海滩的边缘有一大栋厚颜无耻的华厦,里面有一百间公寓顺梁成长中,内陆的山崖上有一座公园,这幢高楼最后势必遮住公园的海景。面对抗议的声浪,建筑公司的发言人表示,这是社会进步必有的现象。弦外之音是,如果有人愿意月付四百五十美元房租享受海景,公园游人(包括乔治在内)岂有免费欣赏美景的道理?

一家地方报社的编辑呼吁读者起来对抗性变态(指的是像乔治这种人)。编辑说,性变态无所不在,只要走进酒吧、男厕或市立图书馆,一定看得见不堪入目的景象。而且那些人各个身染梅毒,无一幸免。编辑还说,现行法律对他们宽容过了头。

最近有一位参议员公开表示,美国应该立即倾全力出兵古巴,以免门罗主义被藐视得一无是处。参议员不讳言,出兵或许会招来飞弹大战。他认为美国人必须面对现实,不战象征国耻。美国应该准备牺牲四分之三的人口(包括乔治)。

乔治遐想趁房客即将住进那栋公寓大厦之前偷偷进去作怪,对着所有房间的墙壁喷洒一种特制的异味。他越想越得意。这种气味起先几乎无法察觉,然后越变越浓,臭如腐尸。嗅到怪味的房客会用尽一切科学方法除臭,可惜徒劳无功;最后房客绝望之余只好打掉灰泥和木造结构,却发现梁本身也开始发臭了。房客一定会像高棉人抛弃吴哥窟一样迁离公寓,无奈臭味还是越来越重,连马里布海边都嗅得到。最后只得找工人戴防毒面具前来拆毁整栋大厦,研磨成粉末,运至远洋倾倒……或者他可以研发一种能啃噬金属的病毒,也许这种方式更为实际。病毒胜过臭气的理由是比较省事,只需在一个地方注射一次即可,让病毒蚕食全大楼的金属。然后等所有房客住进去,忙着大开乔迁庆祝会时,整栋楼会坍塌成软趴趴的一团意大利面。

接着,乔治的脑筋动到那位报社编辑的头上。绑架那个编辑和撰写那篇性变态文章的写手一定很有趣——考虑连警察局局长、扫黄队队长和上台支持社论的牧师也一并抓走——把所有人架到隐秘的地下摄影棚,对他们稍加劝诱——不从的话,只要对他们亮一亮炽热的拨火叉和火钳,他们应该会乖乖就范——叫他们在镜头前表演无奇不有的性行为:可以两两成双,也可以玩团体游戏,还必须面露乐到最高点的表情。影片经过冲洗、拷贝,以最速件送至各地电影院。乔治会派助手去电影院用哥罗芳迷昏带位员,以免电影院里的电灯大亮。助手会锁住出口,制伏放映师,然后在播放影片之前打出“近期巨片”的标题。

至于那位参议员,用以下的方式对付他一定很有意思……

不对。

(这时我们看见乔治的眉宇收缩,动作比平常更剧烈,嘴唇抿成刀锋般的阴冷线条。)

不对。错用“很有意思”这词了。这些人一点趣味也没有,绝对不能以趣味相待。他们只听得懂一种语言:暴力。

因此我们必须发动组织化的恐怖行动。为追求效果,这项行动必须动员至少五百名技巧高超的杀手和虐待狂,各个必须能全心投入。组织的首脑会拟订一份简明扼要的宗旨,列出行动目标,例如铲除那栋公寓大厦、镇压那家报社、逼那位参议员退休。接着,组织会一一对付他们,不计时间,不计死伤。每个主犯会先收到一封措辞客气的信,寄件人署名为“乔治大叔”,信中详细说明想活命的话必须在期限前完成信上交付的任务。信上也会向主犯解释,乔治大叔秉持的是连坐法。

过了期限一分钟,开始下毒手,但主犯伏法的时间会延后几星期或几个月,让他有机会反省。在他反省期间,每天会发生一件事,提醒他多多反省。他的妻子可能会被绑架、勒毙,经过防腐处理,以坐姿停尸客厅,等候他下班回家。他可能会收到邮局送来的包裹,纸箱里装的是儿女的头颅,或者是亲戚遭凌虐至死的呼号声录音带。朋友家可能在半夜爆炸。任何认识他的人都有生命危险。

组织展现百分百的效率几次就够了,民众将慢慢理解到,非即刻服从乔治大叔的指示不可,而且没有质疑的空间。